沈菁秉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小柳儿？”方士谦一早看见哼着歌脚步轻快的柳非，就打趣了一句，“高富帅求婚了？”柳非脸红得像个苹果，支吾了几句，方士谦大乐，“当了少奶奶要记得给为师包个大红包啊！”柳非更羞，操起手边的绘图尺追打为老不尊的方士谦，他赶紧求着小姑奶奶高抬贵手，赌咒发誓再不拿她消遣。柳非放下兵刃又怯生生问过来，“老板，你说我给他父母买点什么礼物？头回见面，该买多重的礼？”

方士谦想了想，问：“楼总怎么说的？提示你了没有？”柳非摇头：“冠宁说什么也不用买，就是吃个饭，可是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方士谦揉揉开山大弟子的头发，给她出了个主意：“买瓶经典点的香水给他妈妈？讨好婆婆很重要的。公公比较好办，你去买支派克笔好了。钱够不够？为师全力支持楼少奶奶！”

柳非兴高采烈的去了，方士谦自己也在中午收到王杰希订的花盒，配色雅致清爽，绿色白色的玫瑰中还藏了只憨态可掬的苔藓小熊。他从不知道王杰希还有这样的审美，吃过饭回来的路上打电话给他。“谦儿？收到了？好看吗？”电话那边的人显而易见心情也很好。“挺好，别致。”方士谦走到树下停下来，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杈照得人暖洋洋的，“我就，没想到你会送花……”“唔，是永生花，不会谢的，省得花谢了你又要瞎想，”王杰希乐，“你这叫文艺青年综合症懂吗？打一顿就好了。”方士谦笑骂了句扯淡，王杰希语气一变，说得十分真诚，“送花这事儿吧，忒傻。不过我寻思着，总得犯那么一两回傻，让你知道我是认真追你的。”这人技能点是都加在甜言蜜语上了吗？方士谦憋着笑，“挺好的，我也没收过花。礼尚往来，你看我也犯回傻怎么样？比如，给你织个毛衣？”他哼了个调子，是前几年流行过的“我给傻逼织毛衣”，王杰希没听出来，还挺惊喜的问，“没看出来啊，你还会这手？”方士谦哈哈大笑，挂了电话之后大爆手速，搜出那首歌的视频发给王杰希。几分钟以后，王杰希的短信进来了，“你太坏了，不行，必须请我搓一顿安慰我备受伤害的心灵。下班等我。”

柳非下午请了假，和楼冠宁一起吃了午饭就往他家出发。楼冠宁平常住CBD这边的公寓，方便，自由，两个月也不一定回家一次。路上柳非紧张的不得了，楼冠宁乐，说你别紧张，这不我带你回去的嘛，你怕什么，再说了我爸妈又不会吃人。柳非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拍我脸上一张支票：你爱填多少填多少，赶紧离开我儿子！楼冠宁笑得差点没把车开沟里，捏了一把柳非脸蛋说你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少看台湾电视剧。

他俩发乎情止乎礼，交往了几个月不过是拥抱接吻，这在楼冠宁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他打心眼里觉得柳非特别有意思，不怕他也不高看他，待他就像隔壁专业的同学。而他早已阅尽人间春色，故此也不在这事上特别看重，只是觉得和柳非在一起舒服自在，不但正正经经的处了朋友，还起了领回家的心。

然而那句话怎么说的，生活比电视剧精彩多了。楼冠宁一看院里停着钟叶朗的车就本能地觉得大事不好，可惜这时候再逃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客厅。果然不出所料，钟叶朗正陪自己的爹下棋，好像没看着俩人进来似的；钟叶离倒是放下茶杯，从楼妈妈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冠宁哥，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楼妈妈又倒了两杯茶，示意楼冠宁和柳非坐过来，先是和楼冠宁说，“你昨儿说要回家，我就叫了叶离叶朗来，你们这代的年轻人也要多走动走动。你好久没见叶离了吧？去陪叶离聊会天，我和柳小姐说说话。”就和蔼地拉了柳非的手问这问那。柳非奉上刷去她将近一个月生活费的香奈儿五号，楼妈妈也只是看一眼就放下了。楼冠宁不愿意和钟叶离单独说话，走到窗边陪着小心叫，“爸，叶朗陪你下棋啊？”楼爸爸头都不抬，吃了一个马才说，“亲儿子不来陪老子下棋，怎么，连叶朗陪我解解闷也不行？”楼冠宁立刻识相地做乖乖忏悔状，狗腿地说，“叶朗是个臭棋篓子，来来来我陪爸下一盘！”楼爸爸哼了一声，“得了，你去护着你带来的人吧，别让你妈问哭了。” 钟叶朗这时才抬头对他笑笑，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你爹交给我”。

问哭当然是不至于，不过这几个小时也肯定算不上什么愉快经历。勉强吃了晚饭，楼冠宁就借口公司明天一早开会，带着柳非溜之大吉。柳非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楼家别墅，叹口气说：“我觉得你父母不喜欢我，更喜欢钟小姐。”楼冠宁握住她的手笑笑说：“你放心，和谁过一辈子是我自己的事。刚才没吃饱吧？咱回去宵夜走起？”

还没等他俩开到簋街，方士谦和王杰希已经由打藏红花吃完了饭出来，沿着胡同一路溜达到了雍和宫。冬夜里的红墙带点肃杀劲儿，墙头上露出里面的飞檐斗拱松柏森森，空气里还有没有完全散尽的香火味。方士谦闻了十好几年国外的干净空气，冷不丁被人间烟火一熏，阿嚏阿嚏的打个不住。王杰希说：“别是刚才餐厅里空调暖和，出来凉风一吹感冒了吧？”又探手去摸方士谦的额头，“怎么这么凉？”

“不碍事，阿嚏！我基础体温低，阿嚏！”方士谦眼泪都出来了，掏出纸巾来捂着鼻子，“可能有点，阿嚏！呛得慌！阿嚏！阿嚏！”王杰希赶紧带着他调头往孔庙那边走，冬天里没有高考考生来烧香，那儿倒还肃净。好容易停住了喷嚏，王杰希又来握他的手，“基础体温低就是体寒吧？回头我领你同仁堂去开个调理的方子去。”

他单手握着方士谦的手还不够，干脆两只手一起包住方士谦的双手，热乎乎的温度从手心里传过来，像是能把整个冬夜都给变暖了。方士谦也不躲不闪由着他渥着，带点笑模样看他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王杰希手指偏细，不如方士谦的骨肉匀亭，他渥了半天才算是给弄暖和了点，笑说，“老辈人说，体寒就是血凉，没人疼的才这样。我血热，往后我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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