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秉

缘更。

恶之花 v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想知道他过去的一切,也想把自己的所有经历讲给他吧。从来内向的高英杰看出了乔一帆的欲言又止,破天荒地产生了倾诉欲,想把自己变成透明的,再向对方彻底的敞开,后来这种倾诉就变成了双向的。他们交换亲吻和低语,交换并不算太久的人生里他们记得的每个时刻,交换那些埋在心里的玫瑰和荆棘。


乔一帆背后的伤疤是被蛇头用工业缝纫机的传动皮带抽的,手指尖曾经被针刺了个对穿所以触觉不大灵敏;高英杰十岁不到被捡回微草的时候觉得王杰希一言能定自己的生死,甚至不敢在他面前睁眼;乔一帆会背完整的意大利语玫瑰经,一直很害怕会像逐渐长大的女孩子那样被卖去更肮臜的地方;高英杰曾经被流弹擦过耳朵,所以左耳的听力受气流影响要稍微差一点;乔一帆流浪的时候学会在超市后门的垃圾桶找过期废弃的食物,把报纸塞到衣服里保暖…


杂乱无章的房间,被子又薄又冷的单人床,不太隔音,时不时能听到邻居的讲话声争吵声,洗手间没有热水——但是和他们牛顿的那间卧室几乎差不多好,因为人还是那个人。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乔一帆定了个两小时后的闹钟,打算天大亮后去唐人街把戏演足全套,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高英杰已经睡了,表情带点稚气,他想大概自己睡着了也是这样更孩子气吧,虽然他从来就没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最后他还是没睡着,眼下青黑得像个熊猫,把两个大人吓了一跳。王杰希接过几千美元买来的毒品顺手扔进垃圾桶里,听完他关于用车厢流动制毒的猜测后皱着眉问他,“有把握?”


“我只是猜测,尽量观察之后作出确认,”乔一帆很认真的答,“一旦我发现那辆车,就会想办法混到跟前,看看能不能留点记号。”


“还是自己安全第一,有问题马上走,别逞强,你也带把枪防身。”王杰希正经时越发显得双眼异象,像某种夜枭,精光四射。


“……回去赶紧睡一觉,”方士谦也皱着眉,递给他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这些打散了再拿给他们,你和小杰自己多留神,我们俩电话都随时开机的,小别在你们隔壁那栋楼。”


“知道了方爷,我会随机应变的。”乔一帆往袋子里扫了一眼,里头一叠叠半新不旧的纸钞捆得整整齐齐。“师父,英杰在我那儿不要紧吗?”


“那是他的选择,就像你选择去冒险一样,他选择和你一起冒险。”王杰希犹豫了一下拍了他的肩而不是头,拿他当个大人待。“别拖太久,最多十天,没信儿就回来。”


“看着小孩们翻天覆地的折腾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转眼都三张儿多了,成家立业一项也没着落。”方士谦像模像样的叹气,“立业吧,医生那么高大上的活儿我辞了,天天就给你鞍前马后的跑;成家呢——杰希,我算你什么人哪?”


“你就不能多正经一会儿?早知道不让小乔走了,有小辈在这儿你还能说几句人话。”王杰希靠在圈椅里闭眼养神,看都不看他,那也架不住方士谦主动凑上前来找存在感。“杰希我正经着呢,上次你手术那回我就在想,要不咱俩………”说了一半他居然有点忸怩,王杰希依然没看他,听他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就接了句下茬儿,“咱俩怎么了?”


“………王杰希你故意的吧!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了你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方士谦红头涨脸地跳起来,“你大爷的,我不信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王杰希好整以暇竖起一个手指头,“头一样,我没大爷。”又竖起第二跟指头,“二一个,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呢,方士谦就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奔出去了。


“切,有贼心没贼胆的货。”王杰希对着背影儿先放了个嘲讽,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我可算你什么人呢?”


乔一帆去佛朗哥那儿转了一趟,钱在路上就揉皱了又卷成卷儿,转手就给了上家。“来来来再给我点货,供不应求啦,今天还有人和我预定呢!”他本来连烟也不会抽,为了和这伙人打成一片现在也左手半瓶酒右手一根烟的狂呼乱叫,幸亏大多数人已经进入吸食浴盐后的迷狂,没谁注意到他虽然也每次举起瓶子作势往嘴里灌,酒却一点不见少。


“货出得挺快啊!有前途!”佛朗哥high过一轮,又喝了个烂醉,直着眼神大力拍他的肩,“你,你要多少?”


“钱不是都给了你吗?”乔一帆无奈,指了指桌上的现钞,“这次拿五千块的。”


“你们中国人,嗝,和犹太人一样,会…嗝!会做生意……”打着酒嗝,佛朗哥塞给他两个密封袋,“五千块只多不少,多出来的算我优惠你的!”


把两个密封袋往兜里一揣乔一帆就要走,佛朗哥眼神乜斜盯着他,“你,你不验验货?”乔一帆打了个哈哈,“我信得过你!咱们不认识的时候你就给了我纯货,现在我是你下家帮你赚钱你会骗我吗?”又作出一脸推心置腹的样子把醉醺醺的佛朗哥拉到门廊,“你要是想先掺别的再卖也行,反正我回去也得掺,不过你得告诉我!”


“不,不掺假,我这是第一手的货源,你那两包今早才做出来,还是热乎的!”佛朗哥上来按南美规矩和他贴脸,“你是我第一个大下家,我们都赚钱!都赚……钱………”


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和再上一级的上家接上头,乔一帆自然不会信醉鬼佛朗哥的话,抄着兜往临时住处走。满身劣质烟酒味让他很不舒服,自嘲地想,人这东西真是不能惯着,以前比这更难闻的地方都能若无其事的睡着,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娇气起来。


转过街角忽然有个大个子黑人从后头贴上来,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乔一帆腰上。黑人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来翻他的衣兜,乔一帆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一跺脚踩在黑人脚趾上狠狠捻了半圈,趁他吃疼躬身的时候一肘捣在他心窝,随后眼角余光向后瞥了一记,没发现其他人。想要再多给这家伙点教训,又觉得最好别暴露自己会几下拳脚的事,索性飞跑而去。


于是也就没有看见,街角十秒钟后转过来一辆漆了FedEx的货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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