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秉

轮回现在这一批人，除了方明华之外，都可以算作是张益玮看着长起来的，个个都跟着他学过枪法，出过任务，第二天江波涛把资料正式一拿出来，杜明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江副，这，这没搞错吧？老队长怎么会……”

方明华倚在柱子旁边，表情颇为高深，咳嗽一声开了口，“惯例，有目标总要调查的，先别说会不会，盯两天再下结论。”周泽楷摇头，眼神在杜明吴启两人脸上打一个转才开口：“他俩不行。”

江波涛皱眉说：“这就难办了，我们常用的那些办法，老……张益玮也都知道，小明小启的那几下子，根本起不到作用。”周泽楷笑笑，往边上让了一步，露出后头的孙翔来，“让孙去。”

“你们的意思是，小爷是个新面孔，不容易被发现呗？”孙翔品品话音又觉得有点不对，张牙舞爪去扯周泽楷，“你他妈叫谁孙子呢你！老子难道没有名字吗！”

众人也习惯了不管多严肃的事都能在孙翔这儿变了调，吕泊远笑得前仰后合，沉着嗓子学周泽楷说话：“让翔去——翔啊，你要去哪儿？”

孙翔黑着脸绕过周泽楷奔着吕泊远去了，杜明吴启把吕泊远挡在后头，四个人又是一通闹。周泽楷唇角微微挑起个弧度，顺手从大腿外侧的枪套里扥出自己不离身的左轮来，掰着弹仓哗啦啦啦一转，啪地把弹仓又拍回去，咔哒一声扳开保险，一串动作流畅之极，声音都带着节奏：哗啦啦啦——啪！咔哒。吕泊远嗷了一声大喊队长你来真的！到底让逮住空隙的孙翔锤了几下。

“我们刚才要是继续疯着玩你会开枪吗？”孙翔走回来，笑嘻嘻地扬扬自己的拳头，用力的时候指节有点泛白，露出几道细碎的陈年伤疤。周泽楷嘴边的笑意仍在，左轮极酷炫地在食指上转了两圈半准准插回枪套，对着孙翔点点头：“下次你试试。”

孙翔说杜明吴启的监视方式还是冷战时期的，自己跑到一边去打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就自信满满地表示，小爷也让你们见识一回什么叫高科技，当天下午就和周泽楷找了一间离张益玮住处足有两公里的汽车旅馆开了个房间。

“太远。”周泽楷抿抿嘴唇说。狙击手最喜欢的地形要么是高楼密布的都市，随便一栋建筑都可能是制高点，要么是一览无余的开阔地形，只要隐蔽得好也不是问题。而这种美国郊区典型的低密度住宅区相对来说就比较讨厌——汽车旅馆只有二层楼高，和张益玮的房子中间隔着若干屋顶树篱，周泽楷不用掏出瞄准镜也知道毫无观察视角，更别说射击了。

“你等着瞧好了。”孙翔美滋滋翘着二郎腿，倒真像是胸有成竹的，“待会儿pizza来了你给钱啊！”

傍晚fedex送来个快递，孙翔一骨碌从床上蹦下来，小心翼翼双手平端着摆桌上用小刀划开，箱子里头是一堆看似平平无奇的电子元件。孙翔对着满箱零件运了半天气，抓起电话来拨了个号码，一接通就开始抓狂：“小事情！你怎么不给我成品！这样我不会装！”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孙翔嗯嗯哦哦的答应着，偏头用肩颈夹着手机，从盒子最下头找出个螺丝刀来，跟着电话那头的指示开始拼装了。

周泽楷看着孙翔脖子扭成那样，还要找这找那，满脸严肃认真跟能装出个核武器按钮似的，就凑过去帮他拿着手机凑到耳边，孙翔马上坐直松了松肩膀，“小事情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小白脸儿你倒拿近点啊——不是不是，没说你，是轮回那个小白脸儿……对，周泽楷。”

他一边听着遥控指示一边装，手指握着螺丝刀的动作轻快有力，周泽楷站在他身侧看着，忍不住就把下巴压在孙翔头顶上，整个人从后面半拥着他，呼吸吹得孙翔头顶心乌黑的头发一飘一飘的，有几根戳在周泽楷鼻子周围，痒痒的。

“别闹——不是说你，你等等我啊。”孙翔放下螺丝刀，右手举到头顶去推周泽楷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喂你还要不要我干正事啦！”周泽楷扁扁嘴，不太情愿地松开手，重新站在孙翔侧面，半弯着腰把手机贴到他耳边，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辜委屈地说：“腰累。”

孙翔瞪他一眼，“让你长那么高！”往椅子边上挪了挪，留出一半地方来，周泽楷不等他说就开开心心地坐下，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这回周泽楷离手机也很近，足够听得到里头说话那个人的声音。

“哎哟，二翔小祖宗，你要我说多少次，那两个大x型的骨架要分开弄……把摄像头装在x的中间卡槽里……”

孙翔的表情开始是严肃认真的，还带着点兴趣盎然，现在已经有点纠结拧巴了，冲电话里直嚷嚷：“小事情这个好难啊！你不是跟我说像遥控飞机一样好玩吗？”

“………周队长，周泽楷？”电话那头的人带点无奈地叫道，“如果周队长愿意的话，你来试试好吗？”

一试又试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是把两架航模，一台八轴旋翼飞行器给鼓捣明白了。肖时钦格外嘱咐了几句，航模摄像头是1400万像素民用的，就是被发现了也不要紧，那台八轴的无人机，从摄像头到卫星定位都是些金贵物件，有心人一上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起飞吧！齐柏林号！”孙翔兴致勃勃打开窗户，从周泽楷手里夺过遥控器就玩开了。天黑，他们直接上了八轴无人机，反馈回来的图像比夜视仪还清晰，孙翔欢呼了一声，让无人机在空中也飞了个歪歪扭扭的弧。

五分钟以后，他们就从窗子缝隙里看见了张益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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